第287章 阿宁
“那要是我选上祭司了呢？”
柚柚好奇地问了句，接着就看见周围坐着的人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地哄笑出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对双胞胎兄弟。
“噗——”
哥哥一口米粥没咽下去，直接喷了出来，还好他及时扭头，才没糟蹋了饭菜。
弟弟则夸张地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哈、哈哈哈哈......我听见了什么？她说她能选上？”
“哥，她是不是昨晚被鬼吓傻了，开始说胡话了？”
两人一唱一和，周围几个跟着赵奎的手下也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
柚柚：“......”
硬了，拳头硬了。
怎么会有这么欠揍的小屁孩！
虽然她现在其实比他们小，但是别管。
柚柚对于年龄有自己的自适应法则，遇到讨厌的大人那她就是五岁，遇到讨厌的小孩，那她就是他们五百岁的祖宗。
主打的就是一个怎么都不把自己骂进去。
虽然何天翊也觉得自己随手从街边薅来的小孩能做到祭司的概率比晴天下暴雨也大不了多少。
但是他带来的人被这样嘲笑，就是在打他的脸。
因此他站起身像昨天那样训斥了那两个孩子，顺道拐了一嘴带他们来这里的同袍：“能带这样的人来，也不知是收了多少好处，等回去，我会禀报议会彻查的。”
他们瞬间变了脸色，忙捂住那对双胞胎的嘴：“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何必呢？”
等四周的笑声消失，何天翊才冷笑一声离开。
柚柚经过那对双胞胎的时候，还冲他们做了个鬼脸，他们多半是昨晚留下了阴影，就是个鬼脸都被吓得不轻。
怪没意思的。
柚柚想。
就这种胆子，被稍微吓一下就成了这样，她都担心她真把鬼喊出来，他们得当场变鬼了。
不过......
有件事她倒是好奇。
见到玄朗在一旁端坐着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进食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她投来的视线改变分毫，柚柚自来熟地在他旁边坐下，玄朗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用勺子舀着碗里的粥。
“我有事想问问你。”
“你就算再怎么说，我也不会把祭司的位置拱手相让的。”
柚柚也不知道他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别人是条条大路通罗马，他是条条脑回路通祭司来的。
“不是这事！”
他这才放下勺子，投来了目光。
柚柚看了眼四周，有几道视线落在他们这，又大概是因为对孩子天生的轻视，只看了一眼就别开。
她小手半拢在嘴边，凑近问道：“昨天，那个一开始说鬼故事的人，是谁啊？”
玄朗一怔，接着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轻巧地把手中的筷子搁置在碗沿。
“我也不太记得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柚柚却顺着他筷尖的方位，得到了一个算不上意料之外的答案。
“唔......那你得小心了哦。”这么说着，柚柚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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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早膳，一行人再次登上了前往都城的马车。
却在临行前得知了隔壁屋有个孩子病得走不动路了。
据说是离开家乡后水土不服，吵嚷着说自己不要当什么祭司了要回家了。
“真可惜。”
女孩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他来这里的第一天还跟我说他特别想做祭司呢，平时身体这么好，现在却虚弱得床都起不来了......”
柚柚侧过头，认真地打量起身边这个一直很安静的女孩。
她长得很普通，是那种丢进人堆里，一转眼就找不见的类型。五官平平，没什么记忆点，皮肤也因为常年的营养不良而有些蜡黄。但就是这样一张寡淡的脸上，却生了一双很特别的眼睛。
瞳仁是很深的墨色，衬得眼白愈发分明，当她看过来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像是含着一汪深潭。
“你叫什么名字呀？”柚柚问。
女孩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视线有些游移，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角，声音细细的。
“我叫阿宁。”
“阿宁？”柚柚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主动分享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柚柚。”
阿宁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再和她对视。
“你和那个生病的男孩之前认识？”
算上昨晚，这还是她第一次找她说话，肯定和那个男孩有点关系。
阿宁看起来也没有打算隐瞒。
“他叫阿木，我们是从一个村子出来的。他力气很大，能一个人扛起半袋米呢，村里的大人有时候都比不过他。在来这里之前从来没生过病，而且昨天晚上还好好的，还说明天到了都城要好好表现.....”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哽咽。
看起来和那个叫阿木的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柚柚安慰了她几句，什么人各有命各自精彩啊来回套娃。
经过昨晚那么一闹，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那对双胞胎兄弟紧紧挨着玄朗坐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离柚柚远远的，时不时还投来又怕又恨的视线。
阿宁倒是悄悄往柚柚这边挪了挪。
不过在说完那件事之后还是不敢主动说话，只是在柚柚看过去的时候，会飞快地低下头，却又在柚柚视线离开后，偷偷抬眼看她。
柚柚觉得她有点意思，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一块昨天藏起来的麦芽糖，带着糖纸，趁着马车颠簸的瞬间，飞快地塞进了阿宁的手里。
阿宁身体一僵，手心里那块陌生的带着甜香的东西让她不知所措。
她慌张地抬头看向柚柚。
柚柚对她挤了挤眼睛，做了个“快吃”的口型，然后就转过头去，假装看窗外的风景，留给她一个圆乎乎的后脑勺。
手心里的糖块似乎还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阿宁攥紧了手，过了好半晌，才趁着没人注意，小心翼翼地把糖塞进了嘴里。
一股纯粹的甜香瞬间在味蕾上化开，驱散了她心中的紧张。
她偷偷看着柚柚的背影，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马车辘辘，一路向北。
随着越来越接近都城，官道也变得愈发平坦宽阔。路上的行人与车马渐渐多了起来，空气中不再是单纯的泥土味，开始混杂了各种食物的香气和人间的烟火气。
车厢里的孩子们都有些骚动，忍不住扒着车窗往外看。
“哇，好多人啊！”
“那就是都城的城墙吗？好高......”
当那巍峨的城墙真正出现在视野尽头时，连绵不绝，宛如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巨龙。
就连一直故作镇定的玄朗，在看到那熟悉的城门时，脸上也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这里是夔国的中心，是权力和繁华的顶点。
马车驶入城门，外界的喧嚣瞬间放大了无数倍，涌入车厢。
叫卖声、车马声、行人的说笑声，交织成一首属于每一人的乐曲。
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铺，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酒楼的旗幡在风中招展，货郎挑着担子穿梭在人群中，街边的小摊上冒着腾腾的热气，各种诱人的香味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那对双胞胎已经完全看傻了眼，两张脸紧紧贴在车窗上，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眼睛里满是向往。
阿宁也看得目不转睛。
玄朗将他们的神情纳入眼中，偏头就看见柚柚脸上没多少新奇的表情。
他有些讶异，许是觉得早上他们的交流也算是有了来往，这会就主动问了句：“你看起来好像习以为常啊？”
原本以为大家都在看外面景色无人关注自己放松了表情管理的柚柚：“......”
可恶！！
现在调整表情也来不及了，柚柚只能故作高深：“本来就是很常见的景色嘛。”
话音刚落，就听见那对双胞胎嗤笑了一声，用一种大概是来自于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异口同声地小声吐槽了一句“真能装”。
柚柚总算知道人长了两只眼睛的好处了。
翻一次白眼能送给两个人。
......
马车没有驶向皇宫，而是在城中穿行了许久，最终在一座宏伟肃穆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这座建筑通体由巨大的白石砌成，没有任何多余的雕饰，却自有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大门前是数百级的台阶，两排身穿银甲的卫士手持长戟肃立。
孩子们陆续从车上跳下来，站在巨大的祭司殿前，渺小得仿佛一群蚂蚁。
“这里是云螭宫？”柚柚问玄朗。
得到了对方一个无语的眼神。
“云螭宫怎么可能这么小！这是历代祭司的住所，是他们修行举行仪式的地方。”
说真的，也不小了。
就那看上去直通云霄的台阶，就让柚柚觉得这当祭司绝对是一件苦差事。
“这要是每天上下一趟......腿估计都得断在半路上吧。”
她看向玄朗的眼神充满了奇怪的意味，让后者忍不住出声解释：“当选祭司后任职的五十年间，不用每日都来回，只用出殿参加一些重要的祭祀活动。”
“噢——”
柚柚明了。
不用出门，收入稳定，不会失业，地位超然。
撇开背后有没有隐情不谈，确实是一份很好的工作。
倒是何天翊向身后看了一眼，眼中带着惊讶，像是诧异于两个孩子的对话。
毕竟玄朗在云螭宫的时候，与天赋共闻名的，就是他的疏离。
只不过这性格做祭司很合适，玄家就有意纵容......
就在这时，祭司殿那厚重的白石大门发出“嘎吱”一声沉重的声响，缓缓打开。
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女人从门内走出。
她看起来很年轻，面容清冷，手里捧着一卷竹简，脚步轻盈，走下台阶时，宽大的袖袍随风微动，不带一丝烟火气。